宋吟青

超级无敌暴龙战士

春日迟迟(四)


月下这话不可谓不刻毒,可他是今日的寿星,能围在他身旁道贺称喜的多是些怀了交好之意的神仙,官衔权位也大都高不到哪去,可心里头扒拉着的小算盘着实响亮的噼里啪啦,当然真有权有势的神仙心里头自然又是另一把算盘,也不兴专来月下身边围着奉承了。可是不论高的低的,在场离的远的近的,都没有必要为了一个处境微妙的天后败了天帝亲叔父的兴,可是毕竟穗禾还是润玉堂堂正正的枕边人,就人界都还知道瘦死的骆驼比马大的理儿呢,所以说到底,如今这个情况,无非就是分两种,要么是左右为难的,哪边都轻易附和不得,开罪不起;要么是伸长脖子竖起耳朵等着看笑话,巴不得这摊浑水再搅得混些的。

青书双手扔捧着沉沉的香木盒,漆黑的盒面上绘着明艳的牡丹,灵动的凤凰,里头小心呵护着珍美的明珠。起起伏伏的窃语私言似生出了千百钧重量胡乱压在青书的脊背上,她只管低垂着头,外人看来只是寻常仙侍恭谨乖顺的模样,只是眼里其实已蓄好了莹莹的两汪水泽,只是低着头隐忍着不敢叫人看见落了自己和穗禾的脸面。青书年纪虽然是轻,不过到底在穗禾身边这些年,多少也沾染了些穗禾性子里的刚强果敢气。她指尖蓦的绕出一线微弱的光亮,冉冉飘到脸庞上,便将自已拾掇得体。

“天地四方,矩度恒存。天后娘娘与陛下同证天地,鉴明婚姻。敌体至尊,是为君。娘娘敬您岁深辈长才命我奉上珍宝来贺,有道是君义则臣行,仙上今日行举,可是臣下该有作为?若娘娘不堪作君,您又何堪为臣?”

月下稍愣了愣,而后心上便烧起火来。她懂什么?她又是个什么身份?也敢拿这套君君臣臣的东西来堵他?可正欲发作的时候,又想到自己毕竟承一句仙上,纵然与穗禾不合是早以摆在台面上的事,毕竟不好就和穗禾身边一个小小仙侍认真计较起来,有那么一刻,现场实在是静默的让人喘不过气,可是不久便有滑头的神仙来巧妙的引开了话题。月下仙人喜欢的么,无非是些风花雪月的新鲜耍子,天上人间,三千世界,难道还缺这点子谈资吗?月下得了台阶,自然也乐的下来。于是月下仙人的府邸重又盈满了贺词颂语,斛筹交错间,纵然各人有各人的心肠与城府,并不妨碍这一派洋洋喜气。

青书回清章殿时,穗禾这一日的奏章还未批完。朱红的笔在落纸上,明晃晃的艳铺陈出上位者的思谋决断。鸟族这些年得以休养生息,元气逐年恢复,然而过往许多年的太平假象下的被有意无意忽略的疮痍究竟遗毒至今,鸟族需要新的血液来开拓真正稳固的太平。穗禾着意多年,也渐渐擢选出一批可堪任的英才,只是入主清章殿后处理起族中事务多少不如从前方便。近日大抵又是族内老臣与新锐又有了龃龉,柳川姑姑也颇为棘手,所以又呈递到了穗禾这里。

门外通报的仙侍惊动了穗禾,于是穗禾抬眼便望见青书委委屈屈的红着眼眶,手中仍是捧着走时那方木盒,心下便已了然。暂搁下手中朱笔,她将青书招到怀里,伸手理了理她鬓边几缕头发,又捏了捏她巴掌大一张小脸。

“平日只见你越发伶牙俐齿的,这会儿是受了什么天大的委屈,就哭成这样了?”

“他,他们……将公主说成那样了”,青书这会儿回了清章殿,见了穗禾,便是那一点强作出的忍耐也没有了,干脆不掩不饰的放声哭了出来,“他们怎么能……青书是替公主委屈的!”

穗禾心下一软,这孩子小虽小,尚还是不必讲什么诡谲的手段和思量的年纪,却也肯这般为她了。“月下与我不合早不是什么新鲜事,若说他背后也肯和我客客气气,那我倒觉得稀奇了。”

青书原本是有许多话想讲的,可是这时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给穗禾听了,心里那口气仿佛一瞬之间便泄掉了大半。那样的话让她听见她便觉得委屈和气愤几已填满胸口,可落到穗禾耳朵里却是阵涟漪都掠不动的轻风。青书只觉得委屈不是,气愤也不是,可要她如穗禾一般心平气和,她还是做不到,一时间心里头闷得发慌又无处发泄如被团团棉棉絮堵住塞住了一般。

一双窈窕柳叶稍稍扬起,青书这些心思便被穗禾尽收眼底。穗禾轻叹一声,指尖挑起青书下颔,深遂明眸里映着她满是稚气的脸庞“你胸中这口气,人人都有便不见得有什么稀罕,若来日真有风雪催折时你不肯屈,时岁消磨时你不愿减,那才方可见你的本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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