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吟青

超级无敌暴龙战士

春日迟迟


(五)


七政殿内。


月下寿诞的一场风波已被邝露捡拣了要点禀报给润玉,简要的几句话毕,润玉也并未掷下只言片语,邝露的目光探到润玉专注政务的清淡眉眼,也便轻松带过。


是了,天后与月下仙上不合连低阶的外臣中私下里都传的沸沸扬扬,偶尔嫌隙,又有什么奇怪的呢?何况也不过只是口角争执,事主即便存心留意,可月下仙人素来只爱逞口舌之快,天后心思玲珑却又处境微妙,想来也不好闹不出什么风浪,实在不必挂心。


邝露三言两语收了话锋,而后便领了几件政令告退出殿。路上自然又得遇到等候已久的月下仙人。邝露避之不及,只得拿些官话来认真敷衍,月下从前便为了迎娶穗禾的事在润玉面前好一通折腾,把该说的不该说的话都说的清清楚楚仔仔细细,口无遮拦四个字可谓被他诠释的淋漓尽致。后来润玉私下索性不再见他,月下先是愤恨至极,颇有耿介良臣直言谏君而屡屡受搓,郁郁不得志的痛苦心情。可后来又想到能时常见到润玉的种种好处,只是君意难转,若仔细论起来,其实他与润玉又并无多少脉脉温情可念。如今心中这口气在心中酿的越发醇厚,却也只得托邝露在润玉身边活动活动。


可是穗禾做了天后以来,并不爱抛头露面的逞威风,也没听闻又使手段做下了腌臜事。倒是深居简出的待在清章殿,说本分倒也本分。错处把柄十分的不好寻。


月下不信穗禾也会变作善男信女,蛰伏起来的猛兽必定酝酿着一场更凶恶的杀戮。他忌惮穗禾,一如忌惮当年的荼姚,或许还更甚。荼姚为人,一生都似烈火,只管炽盛耀目,喜欢的便要不择手段的抢过来夺过来,讨厌的就要尽数摧折销毁,那是摆在明面上的霸道狠戾。可穗禾这样的人,明知她与荼姚相差无几,可坏就坏在她还多一层隐忍和伪诈,叫人不好提防。


月下这日没从邝露处得趣,一肚子愤懑也无处发泄,干脆又打道去了缘机处。缘机无法,也只得好言相劝。九重天上,凡有些留意的人都知道缘机这人眼力见儿得了,是个八面见光的人物。可今日她虽附和着月下一壁安抚,一壁又说些穗禾的好处见机开导。她这本来是好意,因与月下是多年好友,才多言后头的几句,可月下正是气头上,听不得人半点逆了自己的意思。缘机一时没耐性与他作无谓的口舌之争,推有政务自先离了殿。


缘机宫内,虽不比省经阁卷帙浩繁,目所能见,却也是书案堆砌的景况。若说月下一丝红线便定下红尘里小儿女的缠绵姻缘,缘机一册书帙里寥寥几言便可载尽凡人一世跌宕命数。


自然不知几数的年月里偶尔些神仙去凡世受些红尘磨折苦,也权作劫数去历。或有祁珧之流,触犯天规圣意,削了仙籍打入尘世轮回的。总之,凡是神仙却与凡人扯上关系的,总没个好事。


似祁珧一般永除仙籍的倒也罢了,只是去尘世滚一遭的神仙,也不可与普通凡人的命书归到一处写。譬如和月下的红线只栓的了凡人姻缘是一个道理,一世的尘缘了时奈何桥处的孟婆汤也消不掉这些个神仙留存的记忆和感情。究竟神仙不似凡人年岁短暂,总有些办法弥补一世的缺憾,到时又少不得生出写原本不必的枝节,于自然运转的天道而言 实在不见得有什么益处。故此有太古之神创濯凡录。以仙者之情为笔,执念作墨,即书即封,了无憾缺。好个干脆利落。


万物有结便该有解。濯凡录虽是有如此神通的仙卷,也在茫茫万物之内,自然也有解法。创此卷的神仙大概是存了个十成十的方便后人的心思。传与历任执掌此卷的仙官的的解法居然也只是“使烈焰灼之,则前尘各归”这简单几字。月下与缘机交好多年,也对此有些耳闻。


此刻他手中便握着这样一卷濯凡录,他手指在空白卷帙上留下穗禾的名字。而后其间的金色光芒逐渐在半空中聚形成了一页纸卷,封存的旧事才见天光,便在月下掌中化为灰烬。


他想自己有什么错呢?娶了这样犹胜蛇蝎的女人做妻子,能得什么好处?听之任之不过又是一个荼姚,好好的天界,好好的六合四方,早晚又会被搞得乌烟瘴气。


月下这样想着,只觉那一团凛然正气烧的血液都滚烫。


月下以为他只是给穗禾找了件可大可小的麻烦的堵心事,他不知道自己一时泄气之举解开了怎样被苦心孤诣深藏起来的秘密。


或许冥冥间天道真有这样一个总是阴差阳错也总爱作弄人的缘法。本来生出千般妄想也求之不得的,冷眼看年月与霜雪相摧一副炙热心肠,至你终有一日心灰意冷时,它偏又不请自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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